在我们的生活中,不乏好高骛远者,他们往往总盯着很多高远的目标,大事做不来、小事又不做,最终空怀奇想、痛苦不堪、终至堕落。
判断个体是否好高骛远关键不在于他目标定得是否过高,而在于他整天臆想着成功的时刻,沉迷于头戴皇冠手捧奖杯的样子,对琐碎、艰苦、积累的过程毫无兴趣,贬低平凡的工作而又更大化工作中的困难,喊苦喊累、牢骚满腹。
按常规心理来说,当一个人做不好某件事情时,通常会仰视、畏惧或尽力寻求解决的办法。好高骛远者不是不懂这个道理,而是小困难引起的无能和羞耻感会让他们难以承受,于是故意贬低自己做不好的事情,理想化未能完成的事物或者干脆就定一个高大尚的目标,这样便能心安理得地自我安慰和贬低亲朋:“我是个有理想抱负的人!燕雀安知鸿鹄之志!”
有人可能会认为好高骛远者相当自信、固执己见,事实可能恰恰相反。好高骛远者内心很可能相当羞耻、无能、自卑,以至于他的能量只能用于幻想着捕获全能感的高光时刻,期待洗刷所有的负面情感,仿佛人生将变得与众不同。这种心理接近于代偿行为,即用追求理想所提供的自尊去代偿抱负领域的脆弱[孱弱的自负自体],用理想代偿自体的脆弱本身不是问题,问题在于他只醉心于理想化本身,而完全不顾及个人禀赋、现实条件。最要命的是只要结果不要过程,只能直达目标,不能曲线救国,用自体心理学解释就是,自负—自体脆弱的经不起触碰。不少好高骛远者的童年经历了一而再再而三地镜映失败,他所有的骄傲、兴奋、成就都未能引起双亲的关注,故而始终存在空洞,并试图用弘大的理想去填补。至于这种理想是否适合自己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在大众[包括双亲]看来很耀眼就行。从这个角度看,不少好高骛远者是最不固执的人,要说固执就是他太执着于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很重要的东西,而失去自我。这就是所谓的“时人不识凌云木,直至凌云始道高!”有时,好高骛远者会发展到醉心于成功学和心灵鸡汤。
由于对过程、经历、积累的总结不感兴趣或者浅尝辄止,注定好高骛远者会失败。于是他们会发展出一系列的心理防御机制。在精力未耗竭前,他们会使用“时间置换到未来”的心理防御,一直想象着“只要……”或者“有朝一日”理想实现了将会是如何美好,继续对琐碎的事物、详细的规划嗤之以鼻,并对他人的不理解抱怨连连。他们习惯于做白日梦,在意识中想象事情,避免知道那是一种幻想,以把自己从痛苦的现实中带走或者减少愧疚感。
随着时光的流逝,生活的艰难和不可避免的挫折会让某些好高骛远者灰心丧气,终至堕落。他们可能产生形态学退行,即宁做婴儿不为成人,竟然去睡觉和做梦,避免承担后果。有好高骛远者则是回避亲朋,具体表现在疏远社会、足不出户。当他们进入社会时,又经常难免运用投射的防御机制,总以为别人瞧不起他,从而导致人际冲突,实际上是他对自己理想的失落感到羞耻和内疚。
对好高骛远者,人们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,经常反复共情、同情他们的理想抱负,经常旁敲侧击地强调过程的重要性,有时可以直言“没有过程就没有未来”。当他们开始注意到脚下的路时,他们可能会体验到过程之艰辛和理想之不切实际,从而从天际降至地面,也有可能对过程的重视和自我局限性的领悟,给他们重新构建了登天的梯子,他们竟然能得偿所愿,因为剔除好高骛远的糟粕,远大理想的实现便有了依托,毕竟人的潜力有时又是难以预料的。(文章作者观点不代表本机构观点)